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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對中國感到好奇,非洲也不例外」

蘇爔琳

隨著約瑟‧愛德華多‧阿瓜魯薩(José Eduardo Agualusa)的作品不斷被翻譯成中文,這位作家向《澳門平台》表達了他的擔憂。《天堂與其他地獄》(O Paraíso e Outros Infernos)、《生者與餘眾》(Os Vivos e os Outros)、《遺忘通論》(Teoria Geral do Esquecimento)、《克里奧爾人》(A Nação Crioula)、《果阿陌客》(Um Estranho em Goa)和《高雅的恐怖分子》(O Terrorista Elegante),其中《高雅的恐怖分子》是阿瓜魯薩與莫桑比克作家米亞‧科托(Mia Couto)共同撰寫,相關作品皆有中文譯本,擴大了中文讀者的閱讀範圍。阿瓜魯薩的擔憂之一是道德跟不上科技發展的速度,而中國的科技發展最為顯著。這位安哥拉作家認為我們身處在一個「荒誕和非理性」的時代。

─在去年出版的《最美的世界末日》(O Mais Belo Fim do Mundo)一書中,我注意到您提到的「我們身處在一個奇怪的時代」。這是一個怎樣的時代?

阿瓜魯薩:這本書從政治角度審視了我們身處在一個奇怪的時代,例如特朗普和博爾索納羅的執政,非理性的極右派的崛起,以及新冠疫情的爆發。基本上,我們朝著一個不合邏輯的方向發展,這是一個被荒誕籠罩的世界。

─在您看來,這個荒誕的世界主要是由於極右派崛起所造成的嗎?

阿瓜魯薩:與特朗普相比,博爾索納羅顯得更為粗魯、不夠聰明。他們各自所領導的政府作出了一系列影響全球的荒誕行為。然而,這一切都是事實。我一直待在里斯本,而現在正值選舉期間,我能看到出現了不少極右勢力的政治力量,這一現象已經普遍存在。我想知道我們是如何將一個獨特現象變成普遍現象。

─您提到該書與小說《生者與餘眾》(Os Vivos e os Outros)的共同點是認為人類需要重新塑造自我。那麼您認為文學應該發揮甚麼作用?

阿瓜魯薩:疫情的爆發證明了當今世界的發展模式行不通。顯然,我們需要作出改變。我們可在文學裡作出反思。一部優秀的小說不是要給出答案,而是拋出問題。文學作用是為了警醒讀者。

─您曾說過:「烏托邦思想是最極端的一種思想。」我們需要拋棄幻想嗎?

阿瓜魯薩:隨著柏林圍牆的倒塌和蘇聯的解體,我們以為烏托邦思想也隨之終結。然而,現在我們比以往更加需要創造更多的烏托邦,去質疑所有的制度。例如暴力和軍隊的問題。在21世紀,我們怎麼還能容忍一個專門負責殺戮的機構存在?

─我們處在時代的轉捩點,可能會引向不同的結局。

阿瓜魯薩:我們正在見證一個科技高速發展的時代。中國的科技發展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寫了一篇文章講述了這些不可思議的發明,例如中國創造的人造太陽。若社會道德跟不上科技的發展,沒有對社會和管理社會的人作出道德監督的話,情況將會十分糟糕。

─您對這些現象感到害怕嗎?

阿瓜魯薩:那些非民主制度當然令我感到害怕。那些尖端科技竟由非民主的國家或像美國這樣不太民主的國家掌控……我們想像一下,若特朗普繼續執政美國,我能感到安全嗎?事實上,在特朗普政府和如今的中國政府之間,我更傾向於中國政府,我感到更加安全。但中國的制度並不是最理想的,因為不民主。隨著科技的高速發展,我希望社會的思想道德也能同步發展。這需要一段過程,但我希望社會道德能儘快跟上科技的發展,因為這意味著太多的權力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新冠疫情及其影響,例如針對非洲國家的歧視,是您的另一個作品主題。我們從疫情中得出怎樣的啟示?

阿瓜魯薩:這說明全世界人民都同坐在一條船上,我們需要團結,單靠個體是無法生存,我們的命運息息相關。安哥拉首都羅安達是一座極不平等的城市。富人享有窮人沒有的醫療資源,但傳染瘧疾的蚊蟲卻會叮咬每個人。我們不能再容忍社會的不平等。

─《天堂與其他地獄》一書也被譯成中文。該書涉及特朗普的選舉、安哥拉饒舌歌手貝朗(Luaty Beirão)因批評政府被捕,以及2015年數十名安哥拉青年因思想問題被捕的事件。中國讀者對這些話題感興趣嗎?

阿瓜魯薩:我對中國所發生的同樣事情感興趣。我認為對一名喜歡文學、視文學為窗口的中國讀者會對這些話題感興趣的。這是從一名安哥拉人、非洲人的眼光看待世界。在非洲有數百萬中國人。雙方的關係,尤其是經貿關係往來密切,因此我堅信中國讀者會對此感到興趣。通過文學可以更好地了解一個國家。雖然中國移民的數量有所減少,但在安哥拉仍有超過30萬中國人。

─經貿關係會促進雙方在文化上更加緊密嗎?

阿瓜魯薩:這只是開始。中國現在越來越強大,尤其是在科技領域。經濟實力的增強離不開文化實力的增強。全世界都對中國感到好奇,非洲也不例外。

─安哥拉看好中國在非洲國家所扮演的角色嗎?

阿瓜魯薩:中國需在文化方面加大投資。在建築方面出現較為明顯的問題。中國擁有許多知名的建築師,他們在非洲建造或協助修建的建築上留名,但這些建築令人不滿。這是中國在文化外交上的失誤,而且很明顯是一個嚴重的失誤。中國正在投資非洲國家,並深思熟慮地制定戰略規劃,但忽視了文化方面的重要性。因此,中國在非洲的印象受到影響,有可能會讓非洲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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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一個對您的國家有著敏銳和批評的觀察者。今時今日,您可以在安哥拉毫無顧忌地寫作嗎?

阿瓜魯薩:雖然情況已得到改善,但現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總統若昂‧洛倫索(João Lourenço)執政後,他採取了兩項主要的措施:開放新聞自由,包括對官媒的控制;開啟和平發展的道路,接受包括反對黨在內的民間社會人士。我當時支持貝朗(Luaty Beirão)和安哥拉記者拉斐爾‧馬克斯(Rafael Marques)的觀點,並獲得安哥拉最重要的文學獎。我認為這有利於拉近安哥拉人之間的距離,開始達成更加廣泛的和解。然而,近期出現了倒退的現象,尤其是在今年大選期間。政治局勢開始變得緊張,但與前總統若澤‧愛德華多‧多斯桑托斯(José Eduardo dos Santos)執政時期的緊張局面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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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甚麼?

阿瓜魯薩:在安哥拉政壇上首次出現多黨聯盟,這有利於贏得選舉,動搖正在製造內戰的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簡稱安人運)的統治地位。總統洛倫索在黨內外都有敵人。我認為他是一個真正的民主人士,但黨內的其他人不一定是。

─反對黨是一種選擇嗎?

阿瓜魯薩:令我感到樂觀的是,我們已經進入了一種民主動態。洛倫索本人對安人運持開放態度的同時,也導致另一個反對黨─爭取安哥拉徹底獨立全國同盟(簡稱安盟)─與其他政治力量結盟,其中有反對派人物亞伯‧奇武庫武庫(Abel Chivukuvuku)領導的政黨。他是一名傑出的政治家,擁有很強的溝通和外交能力。多黨聯盟是一個可行的選擇。包括安人運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出現政黨輪替,才能確保不會發生危機。

─現在安哥拉的生活條件得到改善了嗎?

阿瓜魯薩:沒有,這也就是為甚麼若昂‧洛倫索面臨的情況如此糟糕。社會不滿的情緒日益高漲。

─安哥拉人民的訴求更加強烈了嗎?

阿瓜魯薩:羅安達是安哥拉最大、最有地位的城市。當地市民的要求更高,更具戰鬥力和批判性。城市裡的各個行業和各個家庭都支持安人運,現在他們有更多的要求。現時的情況有些複雜。

─當前的社會背景為新的作品帶來靈感了嗎?有正在籌備的作品嗎?

阿瓜魯薩:我正在撰寫亞伯‧奇武庫武庫(Abel Chivukuvuku)的傳記。這雖然是他的提議,但他的一生具有傳奇色彩。他從兩次的墜機事故和羅安達劫掠中活下來。他是一名倖存者,他見證了安哥拉和非洲的當代史,因此,對於任何一位作家來說都是絕佳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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