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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新皇帝

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松(Richard Nixon)訪華過程的一件事,中國領導人一直把它當做長期勝利的證明。據說,毛澤東的忠實副手周恩來在回答關於法國大革命的問題時表示,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事實上,據在場的外交官說,周恩來指的並不是1789年大革命,而是1968年在巴黎發生的學生動亂,因此也許確是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
不久,有指托克維爾(Alexis de Tocqueville)寫於1856年的著作《舊制度與大革命》(L’ancien régime et la révolution)成為中共高級幹部的必備讀物。習近平主席的反腐運動負責人、可能也是他的最親密的盟友王岐山更是力推這本書。
托克維爾說,十八世紀法國不斷增長的繁榮實際上使治理國家變得更加困難。隨著人民變得更加富裕,他們也更加關注社會和經濟不平等,從而更加仇恨富人和權勢之人。改革制度的嘗試只讓這一脆弱性表露無遺。革命隨之而來,君主和貴族被掃蕩一空,人頭落地。
剛剛結束的中共十九大表明中國領導人深刻領會了托克維爾的洞見。習近平樹立了他在黨和國家的絕對權威。習近平在第一個任期中,通過推倒許多鄧小平的政治遺產—經濟開放、黨與政府分離,以及低調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來鞏固自身地位。
習近平還掃清了潛在敵人,這主要通過用深入的反腐運動拿下此前被視為不可撼動的官員來實現。他剛剛主持了中共中央委員會規模最大的清洗運動。他鎮壓哪怕最克制的批評或異見跡象,甚至禁止網絡笑話,包括將他比作維尼熊的「段子」。
在別的國家,這些手段可能會引起嚴厲批評,指責習近平將中國變成了老派列寧主義獨裁。然而在中國,這些手段受到了觀察者的贊美,認為習近平是實現「中國夢」的領路人。
但一些人看來,這個夢眼看就要變成一場噩夢。人口趨勢正以前所未見的速度將過去幾十年中推動中國高速增長的勞動力盈餘轉變為勞動力短缺。水資源的污染和匱乏,以及二氧化碳排放和致命的污染水平,正在威脅人民的健康,制約中國經濟表現的可持續性。
此外,中國的GDP增長儘管值得慶賀,主要受迅速膨脹的債務和蔓延的房地產泡沫的合力的推動。甚至中國研究者也承認,他們的國家的收入不平等性位居世界最高之列。隨著窮者愈窮、富者愈富,許多人質疑著這是不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真正含義。
當然,永遠會有樂觀派提倡積極的一面。中國大部分的債務是自己欠自己,因為政治重點和商業考慮一樣,都是引導借貸的決定因素。中國支持解決環境惡化和氣候變化的國際措施;大部分人生活越來越好,儘管程度各不相同;並且習近平的政府至少對於黨內的腐敗頑疾有所作為。
但願這些歡呼者提出的東西是真的;如果中國增長崩潰,全球經濟都將跟著遭殃。但是,即使樂觀派有一些道理,習近平所宣稱的中國已經找到了一條更好的社會和經濟現代化之路,以我看來,難以令人信服。
誠然,從昏庸滑稽的美國總統特朗普,到歐洲民粹民族主義的破壞性崛起,民主國家也在經歷各自的自我審視。但民主制度具其內在穩定機制,能夠在不需要暴力和鎮壓的情況下糾正自我。
而習近平的中國並非如此。多年來,在中國國內,關於國家在經濟中的合適角色問題存在激烈的爭論。一撥人堅持認為,如果中共放鬆對經濟的掌控,就會不可避免地失去對國家的掌控。另一派認為正好相反:如果黨不讓出更多的經濟控制權,就有可能失去政治權力,因為經濟矛盾將成倍放大,發展也將不可持續。習近平顯然屬於國家控制派。
但習近平不僅僅在給黨賦權;也在給他自己賦權。事實上,很難知道誰最接近於至高點,誰會因為與最高領袖存在分歧而下台。這並沒有阻止外部人士的猜測,但這場猜謎遊戲玩味不大。和其他帝王一樣,習近平將繼續任命唯他馬首是瞻的朝臣。
隨大權力一同到來的是大責任—而就這一點而論,習近平的權力事實上是絕對的。這對一個人來說是沈重的負擔。習近平也許比特朗普聰明得多(這不難),但這並不足以保證中國能獲得穩定繁榮的未來。而一旦出現任何閃失,所有人都知道要怪罪於誰人。獨裁統治終歸走向同樣結局是有原因的,這一點你不需要閱讀托克維爾也能明白。

彭定康*
*末任香港總督、前歐盟外交事務專員、牛津大學校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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