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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齊放」背後的辛酸過往:過渡時期澳門葡文媒體的新聞審查史

Rúben*

不知澳門讀者是否曾留意到本地媒體業的一個現象:在葡語人口僅佔數個百份比的情況下,卻存在著為數甚多的葡文媒體:現時,澳門有一家葡文電視台、數份葡文報章、再加上雜誌以及網媒等新媒體。各個媒體雖然有各自所關注的議題,卻普遍被認為能提供有別於中文媒體的信息,甚至是擔當起更為稱職的監察角色。


事實上,今天我們所看到葡文媒體「百花齊放」的局面,卻是誕生於一個傳媒業最為不穩的時期。在1990年代回歸前夕,澳葡政府從母國移植了可謂相當進步的《出版法》,使得新聞自由得到法律的保障,促使了一些仍然營運至今的葡文媒體的出現。但另一方面,政府與媒體的關係亦在此時降到冰點,甚至出現種種對記者進行威嚇的事件。


為甚麼一個即將撤退的殖民者,仍然要耗費相當工夫,壓制本地傳媒?里斯本新大學(Universidade Nova de Lisboa)研究員的Clara Gomes 在2021年的最新研究,便深入地考察了在殖民管治末年,那些葡萄牙編輯及記者曾遭受了何種壓力。其研究中的眾多故事,詳實地還原了當時緊張的政府與傳媒關係。


審查的政治背景
要了解殖民政府的動機,我們需先檢視葡治末年的政治背景。自1981年起,幾乎每位澳門總督任內皆曾出現過政治風波。首先,高斯達總督任內首次(亦是唯一一次)解散立法會。及後在1987年上任的文禮治(Carlos Melancia)總督,則是因貪污而黯然下台。至於最後一任澳督韋奇立(Rocha Vieira)的事跡,相信對澳門讀者而言並不陌生:葡治末年,黑社會及槍擊案橫行,而總督本人亦有把政府款項捲回葡國的嫌疑。


作為即將撤退的殖民者,接二連三的管治問題,使得澳葡政府裡外交困。中方的施壓,加上母國的政治及民意壓力。使得其需壓制葡語傳媒「大肆宣揚」管治問題,以迴避外交及內政上的究責。
於是,防止「家醜」外傳便成為了澳葡政府的逼切要務。雖然1990年的《出版法》似乎制約了政府對於傳媒的干預,但在條文之外,政府仍設法尋找各種空間,制約本地葡文傳媒的活動。


控制的方式
那麼,澳葡政府通過何種手段,壓制葡文傳媒的編採自由呢?在今天聽來似曾相識的,便是如當時新聞局局長Afonso Camões所言:「在記者之前,你首先是葡國人」。對澳葡政府而言,記者首先服務的並非新聞自由,而是葡萄牙的國家利益。這些在澳門工作的葡國記者,同時亦是母國在海外的「宣傳大使」。故此,一些被認為對殖民政府不利的報導,由於會破壞澳門甚至葡國的名聲,因此需要在國家利益面前讓步。


而除了訴諸「民族大義」外,澳葡政府亦祭出了各種棒子。其中一種手段,便是令特定媒體難以獲得來自政府方面的資訊。雖然在1990年《出版法》中,明文保障了新聞工作獲得包括政府在內等資訊來源的自由,但在具體的互動上,記者仍相當仰賴與官員的私人關係。而要維持好的關係,關鍵取決於媒體有否令政府難堪。正如當時《句號報》(Ponto Final) 的編輯Ricardo Pinto所言,在「關係」成為了獲取資訊的重要來源時,政府變相掌握了資訊流動的權力。媒體為了維持消息來源的管道,或需刻意進行程度不一的自我審查。由此,私人關係在實質上亦發揮了「消音」的作用。


而威嚇亦不僅限於資訊的獲得。當時,葡文媒體一般難以自負營虧。因此除了贊助人以外,政府各部門的廣告便成為媒體主要的收入來源。但是,當葡文媒體如果猛烈批評特定部門,亦會使其賠上廣告收入。Ricardo Pinto提及,有次曾收到某政府部門誤發的傳真,當中提到只有經過上級「批准」,才會在《句號報》下廣告,而其餘澳門傳媒,則是照常收到來自政府的廣告。


面對澳葡政府的步步進逼,媒體們則採取了不一的回應方式。一些媒體因著其贊助人與政府的密切關係,在當時黯然停運,但部份編輯及記者仍能緊守其編採自由,使得一些媒體仍能維持至今。但當下他們要面對的壓力,或許已經與殖民時代不可同日而語。

*澳門學16號作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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